【叶乐】一次旅行
那是只小型犬，品种是最寻常的博美。被宠得无法无天也只能称得上油光水滑，距膘肥体壮还差着量级。
小区内的宠物寄养店内，几位美女工作人员陪叶修一起见证张佳乐和他家狗生离死别，叶修靠着墙叼根烟，啧啧感慨，“张佳乐，至于吗你，就一周啊！”
他们计划一周的旅行，要把宠物寄养到店内，但张佳乐已经快把这狗一年四季的作息都交待清楚了。
张佳乐瞪他一眼。
得，叶修你不懂爱。
这就是为什么家里的狗都和他不亲——叶修把自己从墙上揭下来，两步迈到笼子跟前，试着唤了一声，“贵贵?”
此犬大名张富贵，小名富贵，最忌讳被叫成贵贵，原因不足为外人道。
叶修最擅长戳人痛脚，此称呼一出，小狗亮出獠牙狺狺咆哮，吼得叶修后退一步，悻悻摸了下鼻子。张佳乐对着叶修虚踹一脚，“贵你妹，这就让你跪！”
叶修吐槽很久了：张富贵和张佳乐，听起来倒像兄弟俩。这时候叶修也就一视同仁地叫他，“乐乐别闹。”
“走。”张佳乐黑着脸搡他一把。真丢人。
叶修一面走还回头补刀，“张富贵再见，哎张佳乐你好好走，别推我——”
张佳乐亮出尖尖的牙。
※
旅行真是麻烦。
收拾行装就够麻烦了，行李大多是张佳乐一个人的，倒不是叶修没东西可带，他只不过坦然无耻地把几件衣服塞进张佳乐的箱子里了而已。
张佳乐咔嚓一声扣上四位密码锁，几下拨乱，冷酷道，“别得罪我，不然让你裸奔。”
叶修表示害怕极了， “你别把密码忘了就成。”
张佳乐沉默，他突然面部表情扭曲，看得叶修心内一阵抽紧。
叶修：“真忘了？不是吧？”
“刚刚忘了记密码了……”
教科书级的一语成谶，叶修蹲在箱子旁，感慨，“张佳乐你真是个天才。”
张佳乐自知理亏，难得不声不响站在一旁，此时除非改签车票，绝无可能再收拾出另一箱行装。叶修将耳朵贴在密码锁旁，缓缓转动密码盘，时不时拨动几下。不一会儿，他按下旁侧，密码锁居然奇迹般地打开了。
“我靠！”张佳乐睁大眼，“牛X啊！”
叶修随手将密码重设，咔擦一声扣上，怜悯地瞟一眼张佳乐，“什么叫智商碾压。”
张佳乐没理他的刻意挑衅，“你是不是什么锁都能开？门锁行不行？”
叶修：“……”
张佳乐：“你跟谁学的啊？你不会干过坏事吧！”
叶修：“……”
“避免了一起裸奔的命运，张佳乐你不应该谢谢我吗？”叶修忍不住，“思维走势不要这么清奇。”
张佳乐没吭气，忽然又叫道，“难怪我锁在抽屉里的零食少了！”
叶修愣了一下，说道，“监守自盗就不要怪在我头上了。”
“诈你一下。”张佳乐笑道，“家贼难防。”
“哦。”叶修点头，停了一会儿说，“其实我也的确偷了一点。”
张佳乐无语，他忽然觉得养了张富贵真乃明智之举，此犬挽救了他们一家的下限。
※
由于临出门还闹了个乌龙，两人赶到高铁站时已经快检票了。他俩进站才发现新建的高铁站地形复杂，标号也乱。张佳乐当即有点懵。尽管荣耀高手的方向感都不差，但叶修辨路能力却是超一流，拽着张佳乐左转右转小步快跑，终于及时赶上了车。
靠在高铁座椅上俩人还有点喘。张佳乐虽然不太服气，还是夸奖了叶修一句，“难怪听苏妹子说你是人形自走GPS。”
“过奖。”叶修谦虚，“沐橙是个实在人。”
张佳乐当即有点不忍直视。
他拧开饮料自己先喝了一口，又递给叶修。叶修有意瞄了湿漉漉的瓶口一眼，嘴角微微上翘。
张佳乐最看不得他这样的表情。最初总疑心是叶修阴险狡诈笑里藏刀，后来又觉得他欠，眼中一点笑意也似针尖，稍稍带讽，说不出是撩人心动还是教人生气。
张佳乐粗声道，“怎么？”
叶修已经举起瓶子喝了一口，心里攒了无数句吐槽。他想说瓶口之物雅称口泽俗称口水，自己虽无洁癖也不期待这种形式的体液交换，但他最后只是笑道，“这饮料真甜。”
张佳乐哼了一声。
叶修盯着他别过去的脸瞧，心里觉得有意思极了。
他从未和别人这么亲密过，一切都觉得新鲜。和张佳乐谈了这场恋爱，好像处处都遇到张佳乐丢下的钩子，要假装看不见也难，但要是弄错，抑或逼得太近，轻佻过头，张佳乐又要尴尬，他自己也不自在。
说来可笑，他在其他方面都游刃有余，原先对张佳乐也随意自然，现在确定了关系，反而格外施展不开。
垃圾话大神被逼着学讲情话，他虽自信天赋异禀，也还有点心虚。
无他，都是因为没经验。
这边叶修思维已经神游天外，张佳乐却已经戴上耳机听起音乐了。
叶修：“耳机分我一只。”
张佳乐狐疑地看他一眼，“你不是不听歌么？”说着还是分了一只耳机过来。
“胡说，我还会弹钢琴呢。”
叶修戴上耳机，听到耳机里传来一个轻飘飘的女声唱着他听不懂的鸟语。
——张佳乐手机里的歌在叶修听来都是一个调子，正如张佳乐买的饮料在叶修尝来也都是一种味道。
“日文歌啊。”
张佳乐得意起来，“听不懂？”
“嗯。”
“我给你翻译。”
“好。”
叶修忽然觉得他刚刚关于“如何和张佳乐正确相处”的思考毫无必要，“让张佳乐高兴起来”真是再容易不过的一件事情。
他人如其名，没人逗也快活得很。
而若有人配合看他显摆，眼睛会更亮，像叶修曾在深夜见过的星星。
※
没过二十分钟张佳乐又喊了一句，“靠，带了充电宝没带充电线。”
叶修连忙叱道，“张佳乐你小声点，丢人！”
张佳乐气，“那你喊得比我还大声？”
叶修忍不住笑，在张佳乐的怒目而视下消了音，他转过脸去，无声地大笑，直笑得肩背颤抖。
张佳乐低声，“笑屁。”
叶修道，“笑你。”
张佳乐要被他烦死，伸手从他兜里没收手机——本来叶修买了也不太用，手机里装满了张佳乐帮他下的APP。叶修咳了一声，“自觉点啊。”
张佳乐颇霸道地盯他一眼，叶修举手投降，突然用上棒读语气：“叶修，男，二十九岁；社会关系干净，历史清白，从无前科；张佳乐同志要查我手机，我不敢反抗……”
张佳乐本来还有点不好意思，闻言理直气壮地戳开短信记录。第一眼就看到联系人照片，叶修不知什么时候偷拍的自己一张睡着的侧脸，睡得毫无心机一脸纯真，他不由默默擦了把汗。
“怎么样，真爱不。”
叶修凑过来，被张佳乐勾着脖子来了一张单方面主动的自拍合影。
张佳乐把合影的自己那半边设成新的联系人照片，微笑道，“这才叫真爱。”
叶修呻吟一声，心道完了。
有生之年他居然被张佳乐撩了，还是一击必杀，毫无招架之力。
※
当夜他们露宿在湖边，湿气极重。虽然已是暮春，还是冷，帐篷和睡袋是从景区现租的，不太靠谱，冷风从四下灌进来。
手机早就都没电了，张佳乐背包上一个夜光挂件盈盈发亮，被他挂在帐篷内，幽光一闪一闪。叶修冻得双眸炯炯，找出话来和张佳乐说，张佳乐明明醒着，却总是不答言。
肌肤相贴也冷，也安静，也远。
他忽然说，“我们出去吧。”
叶修道，“出去更冷。”
“出去看看。”张佳乐说。
他们携手走出帐篷，一仰头就看到了漫天繁星，像露水沾满天穹。
他们在彼此的眼中也看见了繁星，冷风吹不散手心里握着的一点暖，微光散落，描摹出鼻侧唇周的轮廓，即使朦胧也近，也温暖，也亲爱。
于是他们相拥接吻，头顶是广袤无垠的夜空，如同夏季清晨的草原。
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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